專訪舞台劇導演林奕華 從《一一》三部曲探討我們的過去、現在、未來

Esquire：可以介紹一下《一一》三部曲舞台劇嗎？
Edward：電影《一一》除了為導演楊德昌帶來康城影展的最佳導演獎，亦被認為是21世紀最偉大的電影之一。這是一部很平淡的電影，當年上映時我不太看得投入，直到早些年再看，又有另一種深刻的體驗，所以我很想把《一一》搬上舞台，透過這劇作去思索：甚麼是「看」？看過去？看現在？看未來？

Esquire：舞台劇《一一》三部曲跟楊德昌導演執導的電影版本，有甚麼不同？
Edward：很多人可能以為我的舞台劇重製版只是把《一一》變作舞台劇場版本，但其實在跟楊德昌導演遺孀彭鎧立談相關構思時，她都說如果內容是一樣，大家看電影都可以了，而我正好也不想搬字過紙，也不想創作甚麼續集或前傳，而是把電影中的角色逐一拆解，如《一個人的一一：洋洋的一封信》是講電影中兒子洋洋眼中的未來；《兩個人的一一：婷婷的14首搖籃曲》是講電影中女兒婷婷當下的感情問題；《三個人的一一：NJ的熱海旅行》則是跟電影中爸爸NJ回到過去，跟初戀重逢。簡單點說，這是從電影發想，在舞台重組想像。感謝楊太的信任及喜歡我的想法，願意授權給我完全這件事。

Esquire：創作這《一一》三部曲時，有遇到甚麼難題嗎？
Edward：我想其中一樣最令我最難為的，是疫情的起伏。演員都是來自台灣，變化不定的防疫措施令我們排練都成問題，更莫說租借表演場地，我們都要透過視像會議來進行。而另一難處，是我該如何把電影的材料，變成舞台劇呢？場景、道具應該如何呈現，才可以與觀眾的情感產生聯繫？畢竟這部作品很需要觀眾本身去理解，而不是我說甚麼就是甚麼。

Esquire：《一個人的一一：洋洋的一封信》是在探討未來，你覺得這個社會的未來是怎樣？
Edward：《一個人的一一》，消化了電影內容，也消化了電影問世以來時代的改變，從社交媒體談到人工智能。故事反思依賴人工智能的現代人如何外判學習責任，連最基本的學習能力都喪失了，我們還會做甚麼？還可以做甚麼？為甚麼這麼多大財團及政府都在抗拒全面AI化？就是因為我們不可以失去本能。AI的出現，令我們好像一群跳崖的羊一樣，跟著大趨勢自殺中。

Esquire：那麼即將上映的《三個人的一一：NJ的熱海旅行》，又是一個怎樣的故事？
Edward：一切從《一一》電影中，NJ在旅館的房門口和初戀情人阿瑞說出的「我從來沒有愛過另外一個人」這句對白而起。這是一個講有關「過去」的故事，從初戀到重逢，數十年的歲月，總想著舊地重遊，總想要重溫舊夢，總想追回，總想留住。我希望大家可以反思一下，你最期待的自己是活在過去，還是在未來？